两日后的清晨,襄阳城外的吴军夹城就像每年的这个季节一样,从黎明开始就开始起雾,在白雾和曙色的交融中,夹城中一片寂静,只偶尔有城墙上守兵的询问声,却不见人影。城门上边的火把和灯笼在晨风中摇动,也很朦胧。城中的绝大多数吴军士卒还在酣睡,既没有黎明的号角声,也没有操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。实际上,经过几个月的围困,襄州城内的梁军由于缺粮已经无力突围了,而外围的梁军也只是骚扰而已,并没有对夹城发起进攻,夹城内也没有较为宽阔平坦的地方可做校场,驻扎的州军在训练上也远不及新军严格,所以守军上下都乐得好生休息,不再在寒冷的早晨操练。
突然夹城西门外的守门士卒听到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阵马蹄声,赶忙叫醒了坐在火堆旁打盹的两个同伴,一起走出挡风的窝棚,凭着女墙下望,但是什么也看不见,只觉得马蹄声越来越近了。一人向旁边问道:“会不会是粱贼来突袭呀?”
“不会吧,一来粱贼前面几仗都不过是虚张声势,离着这夹城还有几十里地便退回去了,陈大将军还领着几营新军和他们对峙着,怎么会突然打到这里来了?二来、四里外黄家屯那边咱们还有一队弟兄,若是粱贼总该有些动静,总不能是飞过来的吧?”
第三个人接口道:“没事,依我看,应该是又一队征粮的弟兄来了。要不,咱们打个赌?”吴军虽然有汉水运粮,但十余万士卒民夫所耗用的物资也太过惊人,是以像驻守夹城的那部分州兵所得到的军粮就有些缺乏,所以不时派出小队人马外出打粮,顺便也可以惩罚那些倒向梁军方面的当地土豪。
第一个人连连点头:“对,对,又一队打粮的回来了,不管怎么说,先把队头叫起来再开城门。”
负责当值的夹城西城门的队头被从被窝里叫醒了,他一边边揉着惺忪睡眼边打哈欠,来到城门上,凭着女墙下望。几个刚惊醒的手下簇拥在他的背后。他听见了众多的脚步声,马蹄声、还有人和牲口的喘气声,向寨门走来,并且看见了走在最前边的模糊人影,这时他完全清醒了,向寨下大声问:“谁,干啥的?”
城外传来两下击掌声,城上也回了两下掌声。
“天宝?”城上问。
“元和!”城下答。
“谁的小队?”
一个黄州口音答道:“区舍儿的打粮小队。啊!是陆大柱子吗?对不住,惊醒了你的回笼觉!”
听到熟悉的家乡口音,城上的队头陆大柱子口气立刻亲热了起来,他一面吩咐手下打开城门,一面大声问道:“这次出去运气如何,那许家寨子打破了吗,伤的弟兄多吗?粮食有多少?”
“还行,咱们抓了十几个当地人,赚开了寨门,也就伤了十来个兄弟。弄到了不少粮食,自己牲畜不够,还抓了两百多个民夫,幸好路上没有碰到粱贼的骑兵,紧赶慢赶总算回来了!”
说话间,大队已经到了城门下,在雾气中拥挤着,站了好长一队,城门上也看不清楚。那个绰号叫做陆大柱子的队头一面催促着笨手笨脚的开门的手下,自己也下了城墙,站在城门洞里准备迎接这支满宅而归的打粮队。当他看见进来的吴军士卒们每三五个都夹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民夫,都背着粮食口袋,队伍中的牲口背上也驮着粮食,便高兴的说道:“弟兄们都辛苦了,辛苦了。你们这般辛苦,弄了这么多粮食回来,将军定会重赏!”
伪装区舍儿的便是那两个投降梁军的吴军军官之一,他对于夹城内守军的情形十分了解,又从已经被消灭的吴军打粮队的俘虏口中得到了口令和头目的姓名,便巧妙的赚开了夹城西门,他害怕被城内的守兵认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,便一直留在城门外,装出忙着指挥打粮队伍进寨的样子,而另外一个降将则进城后一直站在陆大柱子身旁没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