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沉暗夜，月光微明，一副剪影从墙上掠过，只一眨眼的功夫，便不见了影子……

冬夜寒风萧瑟，前几天的暴雨将街道搅得泥泞不堪，来来往往的马车将泥路撵出了几道深深的车辙。到了夜晚，又被低温这么一冻，路面上便形成了坑洼不平的硬泥路，人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，甚是不稳。

夜色已深，暴雨过后的这几日气温急转直下，尤其到了晚上，更是潮冷难耐。此时，街道上早没了人影，黑漆漆的夜色中不见半点亮光，聚集在一起的各式建筑散发出死寂沉沉的冰冷气息，丝毫感受不到这是一个挤满了人类的热闹街道。

刚才一闪而过的身影又出现了，待这个踉踉跄跄的黑影逐渐走近时，才看出，这是一个瘦小的，背部略显佝偻的老头，他就是老鹰波布诺。只见他艰难地行走在高低不平的泥路上，嘴里还愤懑地骂道：“该死的天气，弄得到处都是肮兮兮的泥，真是糟糕透了！”

他用双臂紧紧地抱着身体，之前身上的破衣烂衫已经不见了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新的厚外套，“真是受不了，为什么非要选在半夜三更会面？这么冷的冬天，白天找个隐蔽的地方也可以说话的。真是个古怪的家伙。”说着，他拐进了一个胡同里。这次，他们换了一个地方，这个狭长的胡同很僻静，里面没有住户，只是一个单纯的类似于过道的小胡同。

“你来晚了。”黑衣人靠在墙上，没有露出那张满是伤痕的令人心悸的脸，他发出了空荡荡的声音，很奇怪的一种声音。

“哦！阁下，这倒霉该死的路太难走了。您等很久了吗？”波布诺瑟缩着凑到了黑衣人身边。

“没有。嗯……买上新衣服了，看来，那些书卖得不错嘛！”黑衣人冷笑着说道。

波布诺微微一怔，咧着嘴谄媚地笑道：“呵呵……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。阁下，今天我给您带来两个好消息，一个是关于锤击女巫这本书，它被愤怒的民众们一抢而空。另一个好消息是，伦敦城最近抓了好几个女巫，听说这几天就要审判了。”

“嗯，这个消息我已经知道了，而且，我还知道人们都不知道的一件事。”黑衣人语气中满是得意。

“哦？阁下，看来您真是神通广大，能否将这件事讲给您忠实的仆人波布诺听听呢？”波布诺来了精神，伸长脖子等着他的讲述。

黑衣人拢了拢帽子，幽幽地说道：“那几个被捕的女巫中有个叫贝丝的女人，其实，她并不是女巫。”

“什么？怎么可能，如果说其他那几个被抓的女人有可能不是女巫，我还能相信。可那个贝丝，是最像女巫的，她的种种行径早就暴露了她的身份。”波布诺不可置信地惊叹道。

“哈哈哈……所以说，有些事情的真相，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一目了然，有时候，它就是与你看到的截然相反。”黑衣人突然忘情地仰望星空，那个松垮的帽子顺势褪了下去，那张满目疮痍的脸终于露了出来。

“啊……”波布诺倒吸一口凉气，本能地低惊一声，这一声惊叫发出后，他立刻感到后悔莫及。

黑衣人似乎并不在意，好像早有心理准备，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，所以，他清了清喉咙，继续说道：“不要害怕，我不是魔鬼。你既然看到了我的这张脸，那么，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，为什么这张脸会这么狰狞可怕。”

波布诺再也不敢向以往那样献媚的往上凑了，他被这张自带距离感的扭曲面孔震慑到了。

“曾经的我与所有人都一样，平凡而正常。成为神职人员以后，我尽职尽责，虔诚地侍奉着上帝，侍奉着我心中至高无上的主。”黑衣人顿了顿，轻轻地叹了口气，“可是，年轻气盛的我也渴望着爱情，渴望着美好的降临。有一天，教堂里出现了一位沉静而迷人的姑娘，她几乎天天来，这引起了我的注意。在我看来，这个姑娘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，出于同情，我走近了她，为她答疑解惑，成为了她口中最重要的那个朋友。随着时间的流逝，我被这个安静，淡然的姑娘俘获了真心，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。爱情就这样不期而遇了，正当我沉溺于她的温存之中时，正当我庆幸自己人生的完美时，一个可怕的阴谋却在悄悄的将我吞噬，而我却全然不知。那个时候，我在事业上一路凯歌，成为了教皇身边最年轻的助手，他对我非常器重，我自己也非常地努力。就在我看来一切都向最好的方向发展时，我决定向心爱的她求婚，可她在听到我的求婚后，给我讲了一个故事，一个曾让我深信不疑的故事。她说自己之所以会成为孤儿，都是拜教皇所赐，是当时的教皇在她还是儿时的时候，残杀了她的所有家人，她是侥幸存活下来的。而教皇在随后的若干年中也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，企图杀人灭口。在我听到这个悲惨的故事后，当时的震惊和疑惑可想而知。”

老鹰波布诺打了个寒战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那……这个姑娘为什么会突然回来？”

“是啊，谁都可以猜得出她的目的，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为情所困，彻底迷失了自己，我相信了她所说的一切。她也提出了一个可怕的要求，那就是让我去刺杀教皇，为她的家人报仇。”黑衣人仰天长叹一声，他满腹的仇恨无处可诉，今夜，竟将自己的过往讲给了这只贪婪的，意欲绝地重生的老鹰，波布诺，也许，他真的已经到了无人可诉的凄凉境地。

“那……您答应了吗？”波布诺感觉到从狭长的胡同口处窜进了一股恶风，冰冷寒冽如刀刃刺骨。

“是的，为了得到心爱的人，为了实现爱人此生唯一的心愿，我终于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，那就是利用职务之便，刺杀那个做恶多端的教皇。”黑衣人也感到了寒风的凛冽，他抬起手轻轻一挥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他们二人罩了起来。

老鹰波布诺瞬间感到一股暖流由四周汇来，他诧异地回头四下张望着，周围静悄悄的，除了阵阵风声，别无异样。